廿四歲的阿鋒患有先天大腦痙攣,四肢間有抽搐現象,說話也含糊不清,更被人視為智商偏低的「白痴」;然而,事實證明阿鋒有自己的電腦才華,他自强不息,努力尋求突破 ...... 阿鋒的夢想,是設計一個類似幪面超人的機械人,維護世界和平。
一九九七年七月一日是香港正式歸還中國的重大日子,你可知道那天是禮拜幾?寫出這樣計算年月日的電腦程式不難,難在吳國鋒是一個重度傷殘的痙攣人士,且被視為智力不及常人!
那天,工場電腦室如常地運作,按動鍵盤的依舊是一雙雙扭曲不靈的手,吳國鋒是其中一人,他扭起嘴巴,縮著肩膞,從五隻屈曲僵硬的手指中伸出中指按動鍵盤,螢光幕馬上顯示那個「重大」日子原來是禮拜二,罷了他慣性地把頭仰後盡情狂笑,擺出一副得意忘形的陶醉模樣來,似是向人展示自己努力的成果。
二十四歲的阿鋒,天生大腦痙攣,跟其他痙攣人士一樣,走在街上,途人總視他如「怪物」,有幾回阿鋒獨個兒推著輪椅走進餐廳甚至遭人白眼趕出,人性應有的尊嚴在他身上始終不可尋,他咬緊牙根逐字吞吐說:「我想做個普通人!」
縱使在日常起居飲食、人際交往、娛樂運動上,阿鋒不能像個普通人,但他坐在電腦桌前卻活像個「靈通解碼器」,他不大懂跟人溝通,卻跟電腦成為「親密戰友」,無所不談,他可把心底感受輸入電腦寫成歌詞,寫過不少電腦程式,包括老子道德經、迷宮製作的教育程式、排七、配對遊戲的遊戲程式、中文記事萬年歷、簡易電話紀錄器,以及計算年月日的應用程式。
去年,阿鋒寫成以上不同類別的電腦程式,投稿電腦雜誌,竟被刊登,並獲得五十元稿酬,阿鋒雖覺得稿費是少了點,但他每次提起依舊雀躍,他不假思索地回答:「最緊要俾人睇到我唔係冇用!」語焉雖不詳,卻仍可聽出他內裏的堅強。
阿鋒很喜歡向人展現自己的成果,忙著找出去年投稿的信函及磁碟,替你查看出生日子是禮拜幾?又驀地按動鍵盤播出許冠傑一首古舊情歌──印象,螢光幕是一連串只有阿鋒這樣熟習電腦操作的人才懂得的符號;坐在他身旁、語言表達能力要比阿鋒清楚的阿明,充當即時傳譯員解說:這是由 Quick BASIC 轉換成機械碼的電腦語言,是寫電腦程式較高深的一套系統,運作較為快捷。
這點滴成果,在在證明阿鋒的邏輯思維並不遜於常人,推翻了過去測試智力不足的結論;而事實上,阿鋒有今天的成績,除了機緣巧合外,他全情投入的努力乃不可抹煞。
阿鋒就讀特殊學校時開始學習蘋果電腦,後來轉學 IBM,畢業時已懂得使用電腦 BASIC 語言設計簡易程式,畢業後替特殊學校工作,主要職責是資料輸入。問他為何「跳槽」?他扭動嘴巴,口沬欲滴似的說:「冇機會發揮!」
阿鋒目前的工作主要是設程式,專門給傷殘人士設計應用的教育程式,不知造就幾許殘障人?阿鋒勇於向自己挑戰,所以他喜歡設計程式,他那堅毅的話語、靈巧的眼神、嘟嘴的小動作,在告訴我們他不甘於現狀,總在努力尋求突破;那天,他正在嘗試寫一首歌詞,然後配上音糸音樂,實行試試當作曲兼填詞人的滋味!
自出娘胎即嚴重殘障,手腦不能靈活協調,未能接受正常教育,亦沒有太多機會接觸社會,諸多不利的條件,當然亦限制了阿鋒的工作發展。工場主任梁先生指出,痙攣人士雙手不靈最容易大力弄砸磁碟,或把它摺皺,所以要盡量使用儲存量較大的硬件,或用網絡系統輸放資料,避免他們經常抽出放入損壞磁碟。
問阿鋒習用電腦至今,弄砸多少磁碟?他含糊訴說:「數不清楚。」問他有否壓皺十隻?他笑言:「唔止。」一百隻?他一直搖頭笑個不停。
阿鋒在特殊學校只唸到中三程度,數學不精對程式也有局限,尤其繼續進修更難;不過,阿鋒自強不息,每遇難題必定四出翻看參考書;藏於家中的電腦書約有十多本,每遇假期,他亦會替機構採購實用的電腦書籍。
努力衝破天生樊籠,阿鋒慶幸有如此難得機會發展自己興趣,比起在工場入信封、穿膠花的痙攣人士,阿鋒無疑幸福多了;目前月薪八百元,更是過往工場收入的兩倍;但阿鋒不就此而滿足,他仍有個夢想,希望設計一個機械人,好像幪面超人維護世界和平,又戲言視它如老婆,凡他能力不及之處助他一把,譬如洗衫、煮飯,甚至大便完的「事後工夫」!
是超脫玩實的夢幻,亦是他心底深切的祈盼,阿鋒的頭往後一仰隨即狂笑,又全神貫注把指頭按下鍵盤,挨靠輪椅背上似在正經思索,突然雙手抽搐得奇形怪狀,想起他那堅屈的話語,又零星痴人夢話,每每令人搞不懂他到底是天才?還是白痴?